梅毒是一種古老的性傳播疾病,在全球已有五百多年的流行歷史。無論是梅毒,亦或是其別名花柳,均是具有詩意的名字,但病不如其名,并不美好。
早在中國漢唐時期,《華佗神醫(yī)秘傳》一書中便有記載“前陰潰爛、脫落、鼻柱將落”。鼻部形態(tài)改變是典型的梅毒相關癥狀。
這可能是中國最早疑似梅毒的記載,但年代久遠,無法考證,且僅為疑似并非實錘。
鼻柱脫落:樹膠樣梅毒瘤所致的軟骨和骨質破壞,梅毒瘤浸潤消退后鼻粘膜萎縮,形成塌鼻和鼻中隔穿孔。
美劇《尼克病院》劇中女性因梅毒失去了鼻子,醫(yī)生把上臂皮膚和鼻子先“粘”在一處然后再分離。該術式為15世紀末期法國醫(yī)生Brancede Branca發(fā)明。該方法至今仍在鼻再造領域占有一席之地。
梅毒可以說是醫(yī)美發(fā)展史上的一個催化劑。
尋根溯源梅毒傳播的世界史
關于正史記錄中的梅毒起源目前仍有爭議,主要有兩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1492年哥倫布第一次航行到美洲后,一些水手與美洲婦女發(fā)生了性關系,水手回到歐洲時,將梅毒從美洲傳播到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國。
另一種觀點認為,歐洲在哥倫布發(fā)現新大陸以前就有密螺旋體病,梅毒不過是密螺旋體病的一種變異。大多數的學者支持第一種觀點。
第一次有關梅毒爆發(fā)流行的記錄出現在1494年-1495年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當時正當法國國王查理八世募集各國士兵三十余萬人遠征到意大利。1495年,這些患有梅毒的士兵回國后,梅毒幾乎傳遍了歐洲大陸。
1498年,哥倫布的船隊航行到達印度,將梅毒也帶到印度。1505年由葡萄牙人將梅毒從印度傳入我國的廣東,隨后蔓延至全國[3]。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1576年)中有關于梅毒流行的記載,驗證了梅毒是從國外傳入我國廣東后向內地傳播的歷史。
陳司成著《霉瘡秘錄》(1632年)是我國第一部完整的關于梅毒的專著,這本書中詳細記載了當時稱為“廣瘡”、“廣東瘡”或“楊梅瘡”的癥狀、病因、癥候及治療檢驗方法等。
在應用青霉素有效治療梅毒之前,汞是最常用于治療梅毒的。汞可以被皮膚、黏膜吸收,涂擦皮膚可從毛孔、汗腺及皮脂腺的導管吸收,直接殺滅螺旋體,但常見毛囊炎、汞中毒性皮炎、腎炎、神經毒害等不良反應。汞的毒性作用對人體的傷害更甚于梅毒本身。[2]。
1905年,Fritz Schaudinn和Erich Hoffmann鑒定出了蒼白密螺旋體。1910年,Paul Ehrlich制成胂凡納明,首次有效治療了這種疾病。1943年美國醫(yī)師J·F·馬奧尼證實了青霉素治療梅毒的有效性。
野火燒不盡公衛(wèi)奇跡后的死灰復燃
解放前及解放初期,梅毒在我國廣泛流行。北京醫(yī)學院資料表明,1949年北京性工作者的梅毒感染率高達84%,內蒙古自治區(qū)人群梅毒的平均患病率為35.0%。此外,15歲以下兒童先天梅毒的發(fā)病率高達25.0%~28.0%,皮膚科門診就診者中梅毒患者占10%以上。據統(tǒng)計,全國當時性病(主要是梅毒)患者為1000萬。
解放后,消滅性病運動如火如荼的開展。此后一兩年內中國鏟除了妓院,暗娼也被取締。各地采用群防群治的辦法,在重點地區(qū)或重點人群中進行普查,同時免費治療病人。對梅毒的治療取得了極佳的效果。時至今日,在艾滋病防治上仍可以看到這一針對性病的防治方法的影子。
1964年,時任中央皮膚性病所所長的胡傳揆在北京科學討論會上宣布中國已基本消滅梅毒。這可謂是一個令全世界震驚的公共衛(wèi)生奇跡。
胡傳揆(1901-1986),湖北省江陵縣人。我國著名醫(yī)學教育家和皮膚性病學家。畢生致力于皮膚性病的防治研究和醫(yī)科大學的教育事業(yè),培養(yǎng)了五代科技人才,為消滅中國的性病、控制頭癬和麻風做出了巨大貢獻。
但是這一消滅僅是基本消滅,并未將梅毒根除。
在隨后幾年,全國陸陸續(xù)續(xù)有新發(fā)梅毒的報道。例如《梅毒病學》一書中寫到,1971年就在北京地區(qū)再度發(fā)現一例二期梅毒患者。當時確診梅毒患者需要冒相當大的政治風險,因為已有中國基本消滅梅毒的宣稱在先。當時的梅毒患者可能不止被報道的數例,更大幾率為被瞞報。
80年代改革開放后,衛(wèi)生部重啟啟動性病監(jiān)測系統(tǒng),發(fā)現的梅毒感染者與日俱增。在中國國家疾控發(fā)布的《2018年全國法定傳染病疫情概況》中,全年新報告梅毒感染者494867人,死亡39人。
從1991年梅毒發(fā)病率0.09/10萬人,到2018年35.7/10萬人,短短27年,發(fā)病率暴增400倍。梅毒這一性傳播疾病死灰復燃且愈演愈烈。
罪魁禍首梅毒螺旋體之軀
梅毒螺旋體,又名蒼白螺旋體,并不是他本色蒼白,而是他在革蘭氏染色下,極難上色,本身相對透明,僅能用光鏡暗視野下觀察。
螺旋體這一族類,同時具有細菌和原蟲的特性,但是并不屬于細菌,也不屬于原蟲,被認為是細菌到原蟲進化過程中的一種分支。
梅毒螺旋體長度為5~12μm,平均8~10μm,直徑<0.2μm(一般0.09~0.18μm),有8~12個整齊均勻的螺旋,在其前端有4~6根鞭毛樣細纖維束,其末端呈卷曲狀。它的宿主目前只發(fā)現了人類。
梅毒傳播方式通常為通過性接觸,或接觸不完整皮膚硬下疳滲出液。相比HIV,梅毒具有更高的傳染性,單次無保護性行為感染可能高達15%~20%,即便是使用安全套,若是皮膚粘膜存在細微破損,暴露與含蒼白螺旋體的體液,依舊有梅毒感染的可能。
除開插入式性行為而言,性器官與口唇、手的接觸依舊有一定的感染風險,即便風險較低,但卻為客觀存在。如果存在口腔破損,極小概率會出現通過接吻傳播。
梅毒螺旋體對外界的抵抗力很弱,因其厭氧的特性,在人體外難以長期存活。但是在潮濕毛巾中可能生存長達4~5個小時。因此,梅毒不會通過干燥的被單傳播,也不會通過干燥的馬桶圈傳播。
梅毒螺旋體在體外不能被長時間培養(yǎng),僅能通過家兔睪丸進行離體培養(yǎng),這一特性限制了人們對其深入研究。
至今,對許多特殊類型梅毒的診斷仍然是臨床難題。
感染的進程一期到三期
梅毒螺旋體通過生殖器黏膜上的小傷口進入人體后到達局部淋巴系統(tǒng),再通過血液傳播到全身各系統(tǒng),誘導機體的體液免疫。人體感染2周后,首先產生IgM型梅毒螺旋體抗體,4周產生IgG型抗體。
梅毒螺旋體進入人體后主要誘導CD11型DC(樹突狀細胞)表達,引發(fā)TH1/TH2極化,啟動細胞免疫。有研究表明,梅毒患者的細胞免疫功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但機制非常復雜。
根據臨床特征、病程、血清學結果等可將梅毒分為Ⅰ、Ⅱ、Ⅲ期梅毒。
I期梅毒:主要表現為硬下疳和硬化淋巴結炎,一般情況下這個時期無明顯全身癥狀。梅毒硬下疳一般在暴露梅毒后1-2周出現,多見于外生殖器(90%),典型硬下疳初期為小紅斑,之后迅速發(fā)展成為無痛性炎癥丘疹,數天內丘疹發(fā)展形成硬結,表面發(fā)生壞死,常出現單個直徑1-2cm圓形或橢圓形無痛型潰瘍,硬下疳的觸感類似于軟骨,表面存在炎性分泌物,未治療的硬下疳可持續(xù)3~4周后消退,經治療通常在1~2周后消退。在硬下疳出現1~2周后,常伴隨腹股溝淋巴結明顯腫大,觸之無痛感。
II期梅毒,硬下疳消退后3~4周(感染后9-12周),梅毒螺旋體經淋巴系統(tǒng)進入全身血液循環(huán),引起皮膚粘膜及系統(tǒng)性損害,由此,稱為II期梅毒。II期梅毒中常見梅毒疹,同時梅毒疹滲出液伴隨極強傳染性,大多是全身廣泛的皮疹,無瘙癢感,或輕微瘙癢,同時II期梅毒常表現出肛周扁平濕疣。從II期梅毒開始,眼、耳、骨關節(jié)及神經性損害便開始發(fā)生,脫發(fā)禿頭也是典型表現之一。
III期梅毒:早期梅毒未經治療或治療不充分,經3-4年(最早2年,最晚20年)40%的患者會發(fā)展成III期梅毒,癥狀復雜,可牽連任何組織器官,包括皮膚、粘膜、骨、關節(jié)以及各內臟,比較容易侵犯神經系統(tǒng),常與其它疾病混淆,診斷困難;體內梅毒螺旋體數量減少,傳染力很弱,但是組織破壞力很強,常造成組織缺損,器官破壞,可致殘廢,甚至危及生命;即便開始抗梅治療,但對已破壞的組織器官則無法修復。
梅毒癥狀與名人軼事
西方法官有戴假發(fā)的傳統(tǒng)已久,而這看似高貴優(yōu)雅的習俗,實則源起于歐洲梅毒的大規(guī)模爆發(fā)。梅毒II期中,頭發(fā)會開始脫落,普通人剃個光頭便解決問題,但上流人士們不能這樣做,覺得剃光頭有辱斯文,所以這群貴族們就想到了戴假發(fā),并將此傳統(tǒng)沿襲至今。
從II期梅毒開始的眼、耳、骨關節(jié)及神經性損害也在很多大家熟知的名人中可窺一斑。
寫出《二泉映月》的瞎子阿炳因梅毒致盲,貝多芬疑似因梅毒耳聾,尼采也因梅毒神經性損傷而瘋癲。梅毒在當時歐洲的文藝圈盛行,其對神經系統(tǒng)的影響也可能成為了藝術家們“瘋癲”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源。
梅艾兩全的隱憂相互促進的威脅
一份由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性病艾滋病預防控制中心)提供的報告[10]顯示,北京和烏魯木齊的MSM中,HIV/梅毒共感染的比率為1.7%。上海、哈爾濱和天津的MSM的HIV/梅毒共感染率分別為1.47%、2.2%[11]和3.4%[12]。
全球報告的HIV感染者中,約有3/4是通過性傳播的[12]。而性傳播也是梅毒的主要傳播方式。包括梅毒在內的潰瘍性性傳播疾病的存在,能夠提高HIV感染風險3~5倍。與此同時,HIV能夠增加其他性傳播疾病,如梅毒的獲得風險,延長其自然病程和對標準化治療的應答,導致二者之間產生一個流行病學的協同作用。
HIV和梅毒共同感染是常見的,且這兩種疾病在若干方面相互影響[13]。大量的流行病學研究提供了確實的證據證明,梅毒感染相關的生殖器潰瘍增加了HIV的傳播風險。梅毒潰瘍破壞了生殖器局部上皮和黏膜,這為HIV病毒提供了一個侵入門戶。而潰瘍的形成也導致局部CD+4T淋巴細胞的匯集[14]。
由于二者之間存在的相互作用和影響,共感染的臨床表現具備了一些這兩種疾病單獨發(fā)生時不常出現的非典型特征。一些病例報告顯示,梅毒可能影響HIV感染者的自然病程。也有研究[15]顯示,在HIV感染者中出現梅毒非典型臨床表現的可能性更大,病情也可能發(fā)展更迅速。
梅毒和HIV在組織和細胞水平相互影響[17],表現在皮膚中固有的和募集的單核細胞樣樹突狀細胞和漿細胞樣樹突狀細胞高水平地表達2個關鍵的HIV協同受體CCR5和DC-SIGN,而且活化的樹突狀細胞表達高水平的CCR5和DC-SIGN,能夠被HIV感染,或者分別在組織中通過捕獲HIV的gp-120,移行到局部淋巴結,在此把病毒傳遞給CD+4T淋巴細胞。
同時,組織中豐富的CCR5+T細胞也能夠不依賴于樹突狀細胞和巨噬細胞,促成HIV的直接感染[16]。另外,循環(huán)中的樹突狀細胞CCR5和DC-SIGN表達的增加和在CD+4記憶性T淋巴細胞表達CCR5的顯著變化,能在外周血產生一個大大有助于HIV傳播的環(huán)境,最終可能促成HIV合并感染及CD+4T淋巴細胞的快速下降。梅毒螺旋體也可以直接影響HIV病毒載量和CD+4T淋巴細胞數量,加速HIV疾病的進程。
梅毒和艾滋病作為全球兩大公共健康問題,HIV感染和梅毒緊密相關,二者的共同感染加重了各自的疾病病程。
在大部分其他共同感染的病人中,梅毒可通過血清學試驗被準確診斷[19],但是在HIV感染人群中,梅毒血清學試驗可能被限制。通常表現為滴度過高、過低或上下波動及陽性反應推遲等。未出現血清學反應的情況也可能出現[14,20,21]。
梅毒阻斷兵貴神速
或許很多人已經了解HIV可阻斷,但是,很多人并不了解,梅毒也存在暴露后預防。若不慎暴露梅毒,應在暴露完成基線測定后進行預防性治療,可按照美國CDC推薦的治療一期梅毒的方法實施。
推薦方案:芐星青霉素240萬U,1次/周,單次肌注;青霉素過敏的人可采取強力霉素100mg口服,2次/d,連用14d或單次口服1g;四環(huán)素500mg口服,4次/d,連用14d;或頭孢曲松1g肌注,1次/d,連用8~10d;或阿奇霉素2g單次口服(效果未肯定)[22]。
梅毒阻斷與HIV不同,并未嚴格要求在72小時內應用,但是依舊建議,越快越好,若暴露后預防處置時間較晚,即便可以治愈,TPPA亦可能終身陽性。
即便已經感染梅毒,早期診斷依舊意義重大,早發(fā)現早治療對于控制梅毒具有決定性的意義[18]。
在單純梅毒感染早期,梅毒血清學試驗是不敏感的,至感染進展到硬下疳發(fā)生后1-3周,非梅毒螺旋體抗原血清試驗和梅毒螺旋體抗原血清試驗即可檢測出抗體,這個時間通常為6周左右。
梅毒就目前而言,并沒有完全有效的預防梅毒手段,但是使用安全套依與事前檢測舊可以降低感染梅毒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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